2024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决名单入围者专访|大头马: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只能去进行真正意义上的虚构

  行业动态     |      2024-10-18 18:16

  在很多媒体的描述中,大头马是标准的“斜杠青年”,她曾经在互联网企业工作,后来做过编剧,“闯荡”过一阵子影视圈。为了写小说或者与之相关的事,大头马的体验可谓丰富:她深入刑警队实习,在动物园当志愿者,还在家乡合肥开网约车……她几乎很难被定义。

  这些体验绝大多数会变成大头马笔下的创作,但她有时候却并非带着目的去尝试,用她的话来说:“写作推动了我的生活,反过来生活也推动了我的写作。”

  2023年,大头马出版了小说集《国王的游戏》,收录了她八篇中短篇小说,其中四篇都与游戏有关系。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大头马也是一个颇为资深的游戏玩家,她不但将自己玩游戏的经验写作出来,还试图用游戏构建一个寓言,反映我们的现实世界。

  与很多同代的小说家不同,大头马很少书写私人的故事和情感,而是将目光投向虚构和非虚构的边界处,去寻找一个个充满了奇思妙想的故事。她说:“我个人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只能去进行真正意义上的虚构。”

  大头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发表过文章,2012年左右开始比较严肃地写作,如果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她觉得写作早就成为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吃饭喝水一样的自然。但在2023年发表《所罗门王的指环》之后,她因为要花时间准备长篇小说,写作暂时进入了暂时的停滞。

  “这时候也会感到一些真切的压力,会觉得没有作品就要被遗忘了,动力也在丧失”。她偶尔也会自我怀疑。但对于大头马来说,对故事的迷恋是镌刻在命运中的事情,尽管她兜兜转转做过很多其他的工作,最终还是回到了写作。

  本期访谈视频已上线视频号(账号:理想国imaginist),欢迎大家订阅收看。

  这是2024年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决名单作者访谈第一期,对谈嘉宾是入围作品《国王的游戏》的作者大头马,请大家持续关注后续更多作家访谈。

  文学奖:首先,恭喜你的小说集《国王的游戏》入围“宝珀理想国文学奖”的决名单,接下来还是先请你谈谈这本小说集的创作缘起吧?为什么会想要创作一部和游戏有关系的小说,游戏在你的生活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大头马:其实这本小说集的八篇小说中,只有四篇是和游戏相关的,并不是一开始就有一个很强的目的性,说我一定要写一本都是和游戏有关系的小说,要说缘起,可能就是疫情那几年,很多时候大家都没办法出版,我就天天在家打游戏,所以写了几篇和游戏有关系的小说。

  我的游戏经验和大部分同龄人差不多吧,也不算是一个特别资深的游戏玩家,玩的游戏也都是大家玩的,所谓的我们这代人的“时代的眼泪”的那种。比如说2010年那会特别流行“杀人游戏”,当时还有一个online的线上版本,我们就有一个圈子,大家常常在晚上玩“杀人”。现实中大家见面玩这个游戏,可能就是为了破冰社交一下,没有很认真,但我当时玩的那个网络版本是每一个人都很认真的。这本书中最早写的一篇小说叫《A只是一个代号》,就脱胎于我当时和朋友玩“杀人游戏”的一些经验。

  《国王的游戏》这一篇虽然来源于一个很经典的桌游,但这篇的目的倒不是为了写游戏,而是表达了我对某些地区的社会运动的看法,讲的是真实的历史,我用春秋笔法将它写成一个寓言式的故事。

  大头马:我觉得最满意的是《和平精英》,这篇小说算是整部小说集中最有门槛的一篇,因为你得玩过这个游戏才能投入到这篇小说中,但大部分读者可能就是没有玩过。我当时写这篇小说的初衷也很简单,就是想要联系如何去描写动作,看看枪战要怎么写,能够把战地的感觉写出来。我当时就一直和三个队友练习这个游戏,每天晚上八点都会在固定的时间上线,大约花了一两年的时间。最后呈现的效果,在语言的处理上还算挺满意的。

  要说遗憾,可能还是《国王的游戏》这一篇吧,我想表达的东西没能很直白去写,只能用寓言的方式,小说是其实写了两遍,第一版不满意,又写了现在这个版本。我觉得自己写得太隐晦,以至于很多读者也没有看出来我到底在写什么?

  文学奖:你之前也说过,写作也是一种游戏,是一种语言的游戏,能不能简单地介绍一下你的写作历程,我很好奇写作这种游戏之于你的意义是什么?

  大头马:写作对我来说得分为不同的阶段,最初我也不能算是一个职业写作者,就是以玩票的心态去写写小说,当时我还有别的工作,写作对我来说就像是给自己出题,再把这道题解开。比如说我想到一个什么idea,我就会想如何用小说的形式将它表达出来,这或许和我在互联网企业工作的经历有关系,我一度和游戏这个行业走得也比较近,所以我写小说的时候就会带上我这部分经验。

  文学奖:我注意到这些年媒体对你的关注主要是因为你丰富的“跨界”,你在刑警队实习,又在红山动物园饲养动物,前阵子还在开网约车,这部分工作和你的写作之前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大头马:这些事很多都是因为我的写作需要,我必须去了解,才不得不去做。比如说我去刑警队是为了写那篇《白鲸》,写的就是2010年在合肥一起非常轰动的案件,但当我联络到当地警方说我想要采访的时候,她们就把我当成是记者,就让我去看当年的新闻,没有什么更多的事情可以告诉我。那我觉得我就只能加入你们了。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警察具体是如何办案的,整个系统是如何运作的,当一件刑事案件发生之后,她们会如何处理,所以我必须去做这样的工作。

  去红山动物园呢,一开始没有特别的写作上的目的,就是纯粹觉得自己在博物学上的知识很匮乏,看了红山的相关报道后,就对它很感兴趣,于是就进入动物园做了一年的志愿者。但去了之后发现也是有东西可以写的,于是也写了一篇小说和一个舞台剧的剧本。

  在我以前的印象里,饲养员就是喂养动物而已,真的进入之后我才发现一个真正优秀的饲养员必须是博物学家,他要会种树养花,会景观设计,得知道如何维护一个小的生态系统,要懂得关于自然的一切。在这里我从一个完全对植物没有兴趣也不了解的人,到现在家中已经有几百棵花草,这确实是我去动物园之前都没想过的。

  这些事可能都并不是孤立的,是和我的生活都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它们不断地推动我的生活向其他未知的方向去发展,写作推动了我的生活,反过来生活也推动了我的写作。

  文学奖:前阵子你回到合肥生活,又开始开网约车,还把自己的小说放在车里,乘客都可以翻看,当时是怎么考虑的?

  大头马:最初是因为我想写一篇和代驾有关系的小说,但是成为代驾的门槛比较高,我去考过一次没有考过,只能从简单一点的事情做起,那就开网约车吧。我当时觉得每天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会有很多的素材,结果上车之后,我发现愿意主动和司机讲话的人很少,我就完全是一个工具人。后来就觉得不如在车上放几本自己的书,这样算是提供给乘客一个破冰的机会,他们就会有交谈的愿望,并不是真的想卖出,最后确实也没有卖掉几本。

  其实如果没有这样的体验,我觉得自己也不是真的了解网约车司机这个群体,加入之后才发现他们也有一个所谓的行业规则,有自己的切口。否则除非一个网约车司机自己去写,否则大家不会真的了解这样一个行业。

  文学奖:那你怎么看待文学的影视改编?据我所知,你的《谋杀电视机》也已经卖出了影视版权,《白鲸》则是去年平遥国际影展“迁徙计划”的推荐作品。

  大头马:我当然是希望大家可以多卖出一些影视版权,作家可以活得更好一点。但具体到创作本身,我个人如果遇到一些更适合影视化的作品,我可能会把它直接写成剧本,再把它卖出去,而不是等待我的小说被改编。

  但我之前有一个故事,我是既写成了小说,也写成了剧本,就是《九故事》里面有一篇叫《到灯塔去》,小说是拿了澳门一个文学的奖项,我还有一个舞台剧的版本,在台湾还拿过一个剧本奖。我是觉得这个故事两种呈现方式都可以,但又不一样,也是各有特色。其实有的故事也未必是我原创的,但我觉得适合拍电影的话,我也会推荐给我的制片人朋友。

  文学奖:你差不多是从2012年开始进行严肃的写作,如今也写了十多年了,你对写作的理解有没有发生一些变化?

  大头马:对写作理解的变化几乎每年都会发生,或者说在每篇小说中也都在发生。其实我写了十多年,我到现在才刚刚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初学者,才知道如何去写小说。这个阶段对过去的想法开始有不确定,自己的心智也有所成长,对写作的要求也更高了。

  这些要求也变得很具体,比如我会希望语言更好一点,然后我也开始写长篇了,虽然之前写过一个长篇,但是那个是通俗意义上的写作,不能说是一个严肃的文学创作。我现在越写越慢了,下笔更加谨慎,可能会用一年的时间去写一篇小说。我经常会问自己,为什么要把它写出来?一定是我觉得一篇小说值得我去写,我才会有动力。我是一个非常讨厌自我重复的人,不断地去重复自己之前的写法,那就不值得我再去做一遍同样的事。

  文学奖:我注意到有评论家说你在所谓的现实和幻想之间跳跃,能不能请你谈谈你对这个问题的理解,你要如何去平衡两方面?

  大头马:对我来说,我没有刻意去想如何处理现实和幻想,虚构和非虚构,我想要处理的是一篇小说的质地,不论是偏现实,还是偏幻想,这个质地是最重要的。我也会反思一篇小说会不会有哪个地方让人觉得跳戏。

  文学奖:这些年,你陆陆续续在一些文学奖上也有所斩获,我很想知道文学奖之于你意味着什么?

  大头马:最现实来说,它意味着生活,很多文学奖都是有奖金的,这是很具体的,其次它会给到作家信心、鼓励和支持,让作家没有那么自我怀疑。比如我,从去年写完《所罗门王的指环》之后,我就没有再写小说,一直在准备我的长篇,这时候就会感到一些真切的压力,会觉得没有作品就要被遗忘了,动力也在丧失,这是一个很折磨的过程。

  文学奖:但你显然是一个具有写作内驱力的人,也一直坚持写着,在这个文学式微的时代,你觉得动力来自哪里?

  大头马:最简单来说,就是我有话想说。从小我就喜欢说故事,我生命中最早的一段记忆也是自己在和大人们讲故事。我还记得小时候,一到暑假我和表弟住在爷爷奶奶家,每晚我都会和弟弟讲《西游记》,但其实我当时并没有读过《西游记》,那些故事都是我自己编的,可是他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我在9、10岁的时候就开始发表文章了,可以说写作是从很早就开始了,自然它也就成为生命的一个部分,一直流淌了这么多年。你要说什么内驱力,我也说不出来,因为写作就是像吃饭喝水那样每天要做的事情。

  我当然也有焦虑,但已经变得非常具体,就是如何去处理小说的具体问题,结构要如何去编织等等。我一开始也做过很多工作,但最终都不是我真正喜欢的,最终我还是因为天性回到了写作,这可能就是命运吧,是命运选择了我,而不是我选择了命运。

  大头马:我现在隐约觉得自己想写的是一种非虚构和虚构相结合的方式去写一部能够反映社会现实的作品。我想写的长篇小说叫《塔》,《国王的游戏》就可以看成它的前传。故事里,未来的人类都会搬进一个塔中,它有很多层,越往上面积会越小,阶层低的人住在更高的地方。我想从现实来说,本来就是富有的人占据更多的面积,而你也能看出来,最开始建造塔的人,不停地往上盖……联通上下的有一个类似电梯的装置,但是掌握这个通道的钥匙掌握在下层的人手里,他们可以上去,但上面的人无法下来,这也是观照我们现实中的阶层固化的问题。当然我还有更多想要说的,这次我就不剧透啦。

  宝珀理想国文学奖由瑞士高级制表品牌宝珀BLANCPAIN与中国最具影响力的出版品牌理想国共同发起。公正、权威、专业是宝珀理想国文学奖诞生时确立,并将一以贯之的原则。宝珀理想国文学奖是华语文学领域首个为发掘和鼓励45周岁以下的优秀青年作家,由商业品牌与出版品牌联合创立的奖项。这一奖项的设立,也是为了让大众真正感受到“读书,让时间更有价值”。

  文学奖的评选标准不仅关乎作品的艺术价值,更深刻影响着文学的走向和未来。一部作品的语言表达是否扎实、特别?内容有无直面人生?作者心智是否足够丰富,能否在消遣之外提供某种生活中缺失的教益?有没有强烈的小说意识,即人类存在之痛苦、这个时代的感觉,必须以这样的方式来趋近?从中能不能看到新的东西,有没有令人惊叹、佩服的创造力?对于未来十年的中国文学,作者及其作品的存在,是否具有某种好的引导性?……

  原标题:《2024宝珀理想国文学奖决名单入围者专访|大头马: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只能去进行真正意义上的虚构》